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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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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

“糧道。”

堯焻簡短地說完崔韜在這次戰鬥中的負責事務。

生義河內心長舒一口氣。

堯焻繼續任命道:“龍將軍,這次在前面沖鋒的主力兵,還是你來負責。”

崔韜和龍亦飛挨個答:“是。”

生義河心想,只要不是崔韜來負責主力兵就行。

陛下還是那個陛下,沒有被溫柔鄉溫柔壞了腦袋,對這些中途歸順的人還是有所警惕的。

“大炻勝!大炻勝!大炻勝!”

“大炻勝!大炻勝!大炻勝!”

“彌剎敗!彌剎敗!彌剎敗!”

“彌剎敗!彌剎敗!彌剎敗!”

震營響的軍歌沖天而起。

……

夜晚,大炻軍就地紮營。

堯焻待在自己的營帳裏,看著地圖,判斷著彌剎軍和商謙君可能的接頭點。

冷不丁進來一位小娘子,捧著一碗湯水。

“陛下請用湯。”

堯焻不甚在意:“放下吧。”

然後看了許久地圖。

突然想到,自己本沒有夜晚飲湯的習慣,怎麽他們又讓不知道哪裏尋的廚娘,來做湯?

負責軍炊的兵呢?

於是擡起頭來,發現那小娘子還待在營帳裏。

小娘子碰上了自己的目光,嬌羞一笑,掩面而去。

堯焻覺得這小娘子有點眼熟。

想了一瞬,叫外面的執戟郎喊生義河進來。

生義河誠惶誠恐地走過來,心知肚明道:“陛下為何事所召?”

“剛剛那個來送湯的,是你的女兒吧?”堯焻冷聲道,“你覺得朕是那麽饑渴女人的人?”

生義河當即跪下一拜:“臣不敢!”

堯焻淡聲淡氣,不似白日:“軍中不允許攜帶女眷,你是知道的吧?趕緊找幾個可靠的人,把令千金送回家吧。”

生義河還在踟躕,又聽得堯焻玩味道:“難道你也想和穆王一樣……”

“臣!不敢!”

生義河磕了幾下頭,再起身,準備去著手把自己女兒送回家。

他曾經以為,自己送女兒,跟穆王送靳小娘子,完全不一樣。

穆王送的是鄰家人之女,完全不相幹的人,死了就死了。

自己送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,也跟堯焻有過幾面之緣,竟也說送走就送走了?

為何範恭就送得了他的女兒入宮,自己就送不得自己的女兒入宮!

“站住。”

生義河剛準備走出營帳,就聽見堯焻喊他回來。

生義河不知所措道:“欸。”

堯焻慢悠悠道:“生丞相,可是對朕今日任命崔韜負責糧道一事,不滿?”

生義河很快答道:“臣未有不滿。讓崔小將軍掌管糧道,一可探其能力,畢竟糧草是軍中大事。二可探其是否忠心,是否會偷糧盜糧,私吞為其金庫。三可利用崔小將軍對彌剎軍的熟悉,對彌剎軍實施進一步打擊。”

堯焻誇讚道:“分析得倒是不錯,還算是像你。”

頓了頓又道:“朕知道,大炻建成以後,難免不會像我們之前那個小隊伍一樣,可以考慮到每個人的感受。現在,朕要考慮全天下人的感受。為前朝效忠的人向我們投降,可以減少互相交鋒造成的平民傷亡。仗也不是所有的都要打,所以朕接受了崔韜的歸依。”

生義河點點頭。

堯焻語氣柔和了起來:“但是生丞相有什麽心裏憋屈的,想不通的,一時半會難受的,還是可以告訴朕聽,不用自己一個人瞎琢磨難受。這一點,朕可以保證還跟咱當時那個小隊伍一樣,朕的耳朵永遠都為你準備著。”

生義河應道:“欸!”

他走出這皇家營帳時,還偷偷抹了兩把眼淚。

堯焻這番話,讓他想到了新皇和他自己,益谷子,龍亦飛四個人一起打天下的那段時光。

當時覺得很漫長,但現在看來,卻是很短暫很美好的一段回憶。

所幸堯焻當了皇帝之後,並沒有忘記與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,也沒有忘記這天下怎麽來的,沒有忘記他們是為什麽起義的。

堯焻這打個巴掌給個棗的手段,生義河他明白。

可他就是吃這手段。

……

待生義河走出營帳後,堯焻想再琢磨一下地圖,必要時找龍亦飛探討探討。

可是腦子止不住開始想昨天白日裏發生的事情。

那個小娘子嘴巴軟軟的,臉頰軟軟的,看著嬌憨可愛明媚可親,一張嘴卻滿是另一個男人的事。

——不應該再稱之為小娘子了,那是他納入宮的範夫人。

堯焻突然想起來,小時候村子裏大家最愛看的,就是村子裏因為女的偷漢子,鬧得一整個家裏雞飛狗跳,然後一整子村子圍觀的場面。

那這個商謙君,真的就如同範飾月嘴中所說,是個被她所鄙棄的男子麽?

別不是什麽書生愛上千金小姐,卻私奔失敗的爛俗橋段。

範恭也算是個名臣,悉心培育的女兒不會行如此惹人非議之事吧?

而且諒她也不敢拿彌剎軍這種自己在乎的頭等大事開玩笑。

那或者,範飾月曾經愛慕過這個阿翁門下的門生?愛而不得?

堯焻感覺自己腦子嗡嗡響。

這一切,都要等和那個商謙君會過面,才知道了。

……

範飾月以為新皇出宮後,自己能閑上幾日。

誰料自己正和小貂小惠爭奪衣物整理權時,鎮兒來報:“文王妃殿下來了。”

文王妃,她來做什麽?

在所有人的想象中,文王和莊王早就屁顛屁顛地,嚇得回了自己的封地去了。

範飾月重新整理好自己,迎面就進來了一個氣質不凡的婦人。

婦人身著華服,氣度就好像本身是貴族一樣。

但範飾月知道,新皇這一大家子幾年前還待在小村莊過活呢。

範飾月先矮身行禮:“見過文王妃。”

文王妃立刻上前扶起範飾月,溫軟的香氣撲面而來,“這孩子,跟我客氣什麽呢,大家都是一家人,以後你叫我大伯母就行了。”

文王妃本身並沒有打算來看這個侄媳的,畢竟對方只是個夫人,又不是皇後,不值得她大動幹戈地前來拜訪。

一切的起源都是由於那個作死的穆王和穆王妃。

這才讓文王和莊王兩家子,明白了這侄子的後宮有多難進,也明白了這侄子現在對他們三家感情多麽疏薄。

首先是想來看看,這唯一能留在堯焻後宮的女人是個什麽樣子。

是不是傾國傾城,所有人見了都魂縈夢牽,不知所已。

其次是來打好關系。

自己快要離開皇都回封地了,萬一侄子對他們感情再疏薄個幾分,他們如何自處?不如先打點好一些人脈,以後總有用到的地方。

“欸。”

範飾月應道。

面對文王妃熱情的目光,她有點不適應。

範府上下都不敢正眼瞧她,她已經好久沒被人這麽直勾勾地盯著了。

不過想也是,她現在是新皇後宮唯一的女人,別人想來看看到底長什麽樣,也符合人之常情。

只不過她可能要讓文王妃失望了。

她在大羨可從來沒因為美艷出名過。

文王妃親切道:“我的好侄媳,人也生得俊俏,說話溫溫和和的,一看就是個好孩子,難怪陛下那麽喜歡。”

鎮兒站在一邊打了個冷顫。

前半句他沒什麽意見,要說範飾月溫和,他可從來不這麽覺得。

也許是他私下裏,看多了範飾月時不時露出的老成冷漠之色。

“多謝大伯母誇獎。”範飾月知道對方只是客套近乎。

整個常怡苑都心知肚明,範夫人現在和陛下只見過一面。

不到半炷香的功夫,陛下還風起袖卷地立馬走了。

哪裏談得上“那麽喜歡”。

文王妃放空雙目,憶往昔道:“焻兒小時候……對不住,我老是這樣習慣喊陛下的小名,改不了口,你們莫要見怪。陛下小時候,沒了父母,咱們這些長輩,也都是一個村子的,輪流把他拉扯大,陛下曾經也是個可憐孩子,如今一切都好了。”

範飾月看著文王妃深情的目光,心想誰不知道這些事情。

是想在自己這麽一個天家外人面前,炫耀,以及提點自己,他們才是實際離陛下最近的人嗎?

文王妃憶了半天,最後拉著範飾月的手,道:“你大伯已經先回封地了,你二伯和二伯母,也回封地去了。我馬上也要離開皇都了,可總覺得,在離開皇都之前,還是見見你這個侄媳好一點。眼見著陛下也長大了,成了家,我和你大伯父,以後九泉之下也好面對陛下的父親和母親了。”

以後要是後宮裏再來個更受寵的夫人,或者直接來個皇後,文王妃也會是這套說辭麽。

範飾月點點頭,總覺得文王妃比大羨的太後虛假很多。

文王妃又期待地望向自己,範飾月只得掩著不自然的口音,回道:“我會好好照顧陛下的,不會辜負伯父伯母們的期望。”

“欸,真是個好孩子,”文王妃攥著範飾月的手更緊些,“我們回封地後,這宮中陛下身邊,就只有你一個體貼的人了。我帶了些禮物過來,不止有你大伯父和我給你的,還有你二伯父和二伯母給你的。他們回封地趕得急,讓我幫忙捎一下。”

範飾月低眉順目:“伯父伯母們費心了。”

文王妃又道:“你可別怨你二伯父二伯母,沒來親自見你。這些禮物現在都在宮苑外頭,過會你可以讓幾個得力的下手搬過來。”

“月兒知道了。”

文王妃又跟範飾月寒暄了一陣。

莫過於冬天穿暖和一點別凍著,多催促下人把炭盆火燒旺點,屋子裏才能暖和。

然後離開了。

範飾月讓小貂喊了幾個身形不薄的小宦官,把宮苑外幾個載著禮物的馬車,拉進了常怡苑。

小宦官們擡下箱子,小貂和小惠幫忙打開。

小貂清點了一下:“都是些衣物首飾。”

小惠點點頭,附和道:“箱子上做了標記,前面三車都是文王家的,後面兩車都是莊王家的。”

範飾月看都沒看一眼:“那就先收起來吧。”

她即便入宮了,穿的都是範府裏帶來的衣服。

而且是大羨滅亡之前,範府差人做人的衣服。

除非要見陛下,或者未來宮裏有什麽大事,她才會讓小貂和小惠從宮裏給的衣服,或者新皇的什麽親戚送的衣物裏,隨便扒拉一件出來穿著。

仿佛只有這樣,心中那一根微渺的小火苗才不會熄滅。

大羨王朝還沒有滅亡的火苗。

穿著大羨時期自己就穿著的衣服,似乎下一秒就能看見大羨皇帝和皇後,在微笑著招呼自己去大殿上玩。一邊上的太後,讓自己挑選新入宮的新奇玩意兒帶回家。

經歷了兩世人情冷暖,她明白了人與人之間,不過是一場又一場的互相利用。

也許大羨皇家對她這麽好,也是出於像大炻皇帝這樣的目的,用她的存在,她的感情來牽制朝堂上的官員。

這種事不知道真假。

但是當時大羨王朝,帶給她的十五年的溫暖,是真的。

大羨王朝的覆滅也是真的。

所以她情願為了這十五年的溫暖,往後餘生,義無反顧地都獻給大羨。

“夫人,你怎麽哭了?”

小貂問得很輕聲,又將目光往鎮兒和其他一眾小宦官那邊移,示意範飾月不要在宮裏人面前露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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